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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 暴風雪前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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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師府邸已在身後,宏安不願停留,本就打算到京師再來看一眼,順便謝過寧俞之前的照顧,於是紙鳶也不再多說,帶著他回去只是寥寥幾語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,太陽一落周遭明顯感覺到寒意,刺骨的風將街道上掛著的紅燈籠吹落幾個,在地面滾遠。最近的一家店鋪小二開始關門,朝著天角一瞅,眼看著應當是要下雪了。宏安忽然站定,往身後看了一眼,紙鳶本要送他出來,卻被寧俞叫住,這般相別應當是最好的。只是宏安回過頭,搖頭自語道,“心魔。”

鐵騎回報之時,寧俞聽到是個和尚便知道是那個宏安。略微嘆氣便坐了起來,一直等著紙鳶回來。

大概是他失去得太久了,興許就生出了這般如女人一樣患得患失之感。寧俞端著茶看了一眼紙鳶,有些話他甚至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說出來,歸根結底卻是他怕了,怕紙鳶換了肉身就真的輪回了。他能感覺得到,紙鳶在他面前始終保持著初次見面時的態度,疏遠。縱然回想起了以前的事,亦或者說正是因為什麽都想起來了,才對他這般芥蒂。本來以為紙鳶記憶恢覆之後便會不再見他,甚至可能會恨他,卻沒想到,她卻在處理好國殤的事情之後直接就來了他身邊幫他解決神巫。正因如此,他便期望更多。

紙鳶依然坐著等他說他方才想說的話,這麽一會兒宏安都可能走出正街了,寧俞卻還沒有開口,於是有些不太耐煩,“你究竟要說些什麽?若是不重要我再去送送小和尚,估計他還沒有走遠。”

“紙鳶,”寧俞站起身,將茶杯放再旁邊,而後走到她面前,伸手拉她起來,嘆氣擁她入懷,“我只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。”

屋子裏昏暗不明,點燃的油燈拉長了影子,紙鳶心卻一動,有些說不出的感覺,訥訥問道,“全都說罷,我聽得懂。”

寧俞胳膊稍微施力,將紙鳶更抱得緊了,全然不顧後背的傷口,“這些日子你總有些躲著我,我都看在眼裏。我並不知曉我所做的是否夠明顯,然我如今卻是當真不能看清你的心意”

這話紙鳶是感覺有些突然的,雖然他說得的確是如此,只是紙鳶擡起手臂將他推開,垂眸抿嘴,長睫毛忽而一閃,再擡眼時,只是不痛不癢道,“你我之間,我要回憶到六百年前才能隱約有些印象,可我這六百年來卻是有記憶的,我都還未完全承認我是那司命掌司的身份,又如何來考慮這些事情。”

不知道是傷口的關系,還是心理在作祟,就算在這昏暗的屋子裏,都覺得寧俞的面色有些白。紙鳶有些心虛,卻又有些釋然,就見寧俞往前一步俯視著紙鳶,皺著眉頭說道,“我所見到的,是你心裏防備著我。我也看得見,那宏安陪伴了你二十年,你待他都比對我要放松地多,我不論你心裏對他如何,只要你心裏還有我。”

紙鳶轉身擡頭盯著寧俞,心裏一涼,說話也不再多想,“那小和尚是我看到大的,他小時候我還想著認他做我弟弟。誰知凡人壽命如此短,不過二十年,他便長得這麽大了,我對他能如何?你如何能這般臆想?小和尚一心向神,天生便有普度眾生的心思,只是他師傅死得早,他什麽也不知道。如今來這邊游歷一番,終於有了些頭緒,打算要去蠻荒,我六百年是妖身,見過不少開了天眼的和尚,卻只有小和尚從來對妖凡一視同仁!就連屋子裏的經書,都怕小妖精不小心碰到灼了真身,而都擺在角落了還用了符箓阻擋,我還能對他能如何?!”

寧俞心頭一慌,擡手捧著她的面頰,見她眸子有些反光,也不知該喜該悲,急忙說道,“我並非有這個意思,我只是瞧見你在宏安小師傅面前卻比與我共處時更安心,這才我只是想知道你心裏是否還有我。”

紙鳶輕微哽咽,倔強將淚守在眼中。寧俞向來自信決絕,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,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如此語氣,她能體會寧俞見她不為所動之時的失望,“我也想知道,我記得我肯為了你與天為敵,肯背棄整個羅生堂。可是這六百年不短,我已經記不清我對你的那份同生共死究竟是什麽感覺了。”

外面的丫鬟都靜靜站著,不清楚屋子內生了什麽事,裏面說的什麽也聽不太清,卻能感覺得到氣氛有些不太對。就算有暖爐燒著,香木的青煙顫動。自從國殤全數被謫,就連紙鳶都不知曉玉桴是否還在,這屋子似乎就不再有以往由內生出的暖意了。寧俞垂眸再將她拉近懷裏,死死圈住不肯松手,“罷了罷了,不記得便罷了,來日方長,你定會想起來的,我亦會等你想起來的。”

紙鳶腦中又浮現出斷斷續續的畫面,只是她現在無暇顧及。寧俞的話似是魔怔,她聽得也是心酸,但是橫亙在他們倆之間的究竟是什麽?

“你如今不恨我,我已該滿足了。就如現在,只要你還在我身邊,也就足夠了。”

寧俞說完,紙鳶心中一慟,“我為何要恨”

話截然而止,紙鳶身子一顫,本已經收回的淚,忽然便控制不住劃過面頰。寧俞的胸膛本是暖的,紙鳶卻捂著胸口,只感到一陣寒意。

她想起來了,六百年前的那一段她不願想起來的部分。

她知道寧俞和國殤是不可能贏的,天命如此,若執意不悟,到最後只能是寧俞輸得徹底。於是她去求了姥姥,若她有事,定要護住寧俞。而後便擅自更改天命,讓國殤轉世,奪去神巫的力量,甚至直接削減寧俞的修為,如此,寧俞不會做這最後一搏。

一切皆如她所願,寧俞還未帶領國殤入天界,兵營卻已潰不成軍。

那是天界之下的山巔,她耗費了幾乎全部修為,等著寧俞來找她。只是她沒有料到,寧俞,是來殺她的。

紙鳶眼淚不停,寧俞還有些笑意,覺她突然沒了聲音低頭去看,卻見紙鳶眸光漸冷,視線相對之時,聽她哽咽的聲音道,“是你殺了我?”(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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